经济虚拟化的趋势与经济增长、政府行政效率、新经济及网络热、市场泡沫等有直接关系，对于这些问题以及今后的发展和变化，分析家的看法也许与理论家们有所不同，但人们或许可从经济虚拟化的趋势性研究中得到一种至少是基本的理论解释。
“经济虚拟化趋势”以及经济虚拟化是一种比较客观的解释，比较起来，更为激进的说法还有不少，比如虚拟经济就是一说。笔者最早涉及这一领域，是在1998年做一些基本的财经问题分析时，发现很多问题未能得到很好的解释，许多问题似乎已经议论颇多，但结论又往往经不住历史和现实的检验。此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现许多问题，特别是有关技术和资本方面的问题，都渐渐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方向──经济虚拟化。于是笔者在1998年撰文以某种形式给予了一个基本的表述*，此后，星转斗移，经济虚拟化已经发展成为当今现实中最重要的趋势之一。
经济虚拟化，就是资本和技术的扩张引起的实体经济向另一个空间的发展进程。简单说就是实体经济的放大过程。经济虚拟化是一种时段性的产物，此后，经济体系将恢复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实体经济。
什么是经济虚拟化呢，就是资本和技术的扩张引起的实体经济的延伸和扩大，是一种放大了的实体经济。也许还有一个更为准确的说法就是，经济虚拟化就是现有实体经济不断被放大的过程，由于建立在实体经济的基础上，但相对于实体经济而言，在其虚拟部分的组成中还含有大量的不确定性因素，因此称之为经济的虚拟化。
经济虚拟化，不能被简单理解成为，从实体到空间的虚拟过程。在现实世界中，确实已经有了电子虚拟技术，人们拥有了虚拟的电脑游戏，孩子们对此早已执迷不悟；虚拟钱币在网络上使用，也不是什么新闻了；至于，虚拟训练环境、虚拟的模型，使用虚拟技术拍成的电影……更是屡见不鲜，就是虚拟的人──网络上的播音员，现在也已经有鼻子有眼的出现了！但这些都只是事务的表面特征，经济虚拟化不能被理解成为虚拟空间，以至于虚拟经济。这种理解的一个直接的后果就是，经济被截然分成了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两个部分。应该说，一个完全存在的虚拟世界，还只是想象力丰富的人提出的假说。实际情况更可能是这样，经济的虚拟化是一个建立在实体经济基础上的渐进发展过程。这是一个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人类所拥有的技术和资本的支撑下的所进行的，尚不为人们所完全了解的一种经济拓展进程。因此，经济的虚拟化也是在不断变化，不断发展着的。
需要了解的是，经济虚拟化与前景广泛的技术创新和资本过剩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技术以及技术的创新性质，使得技术以及技术创新可以在现有实体经济的基础上开辟出新的空间，虽然这种由技术创新开辟出的空间，更多的时候仅仅是一种不确定的、模糊的、潜在的空间，但技术创新在事实上依然可以成为资本聚集的诱因。如果从历史的角度观察，技术创新所带来的人类文明的进步几乎是无可置疑的，唯一令人疑惑的是，过去为什么没有人将这一点与经济虚拟化联系起来。重大的技术进步通常总是发生于每一种文明起飞的开始，并且正是由于这种开始，导致当时阶段的实体经济产生时段性的虚拟化趋势。至于资本，准确的说是过剩资本对于经济虚拟化的作用，主要在于支撑和推进。应该指出的是，平常，人们更多的是以逐利特性来看待资本，但实际上如果以三维角度观察，还可以发现资本同时还具有追求空间的特性，每当有可以确定的技术创新出现，资本就会从自己扩展空间的特性出发向其聚集，自然或不自然地支持技术创新。这时的资本，追求的完全是新的发展空间。或许可以这样讲，在技术创新的开始阶段，资本的作用是极为关键的，没有敢于冒险的资本投入，技术创新往往将会夭折，而这种敢于冒险的资本往往就是社会上的游资。
经济的虚拟化就是技术和资本双重作用产生的结果，不过，在缺乏重大技术进步的条件下，经济体系虽然依然可以被虚化，只是这种虚化，基本上是建立沙滩上的城堡，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因此可以被称之为经济泡沫。
游资可以催化经济的虚拟化，游资也可以导致经济泡沫。不过，从游资在其中的作用可以发现，经济泡沫或市场泡沫是一种正常现象，不是不可驾驭的洪水猛兽。不能一提到泡沫，立刻就想到了一个非常负面的形象，这是一种偏激的思想。
讨论经济虚拟化不能涉及到游资，游资并不是洪水猛兽，游资的存在是客观事实，就游资的性质而言，活跃于实体经济之外的资本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称之为游资，游资是相对过剩的资本，游资是经济虚拟化的表现，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游资并不完全像金融教科书中定义的概念。
现在第三产业的概念已经被广泛的接受，如果以第三产业的发展作为案例来讨论的话可以发现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第三产业、特别是全球服务业的发展呢？实际上是游资！服务业的存量资产有什么？相比起实体经济，服务业的大部分资产是可以随时转移的，服务业最重要的资产是人，而不是实体经济的生产线，承载或吸引资本驻留的也正是人，因此以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本身就有虚拟的性质，是经济虚拟化的一种强有力的表现。香港为什么可以迅速地转型成为一个以服务业为主体的区域，主要就是因为游资的存在，没有游资，香港不可能有今天，今天的香港，是经济虚拟化的香港，香港不会抱怨游资。
不过，游资也确实有对经济的负面作用，但在经济活动中，那有绝对正面的东西。游资的存在当然意味着经济中存有泡沫，但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类不是在今天才有的经济泡沫。
在有关泡沫问题的讨论中，荷兰人投机倒卖郁金香球的事件是个典型的案例，不少人据此认为，投机才是泡沫形成的主因。人们是由于投机心态的作祟，才被驱动去倒卖郁金香球，结果造成了郁金香球价格的飞涨。但问题是，没有资本那来的投机？投机只是个经济行为，真正能够支持形成投机行为存在的只能是某种资本，而这种资本就是游资。显然，相对过剩的资本——游资的存在，才是泡沫形成的主因。事实上，游资的存在几乎与人类历史一样长，从商品交换存在的那一天，游资就已经存在了。与现在相比，那时的游资与现在的游资无非只是数量和广泛程度不同而已，但这并不能改变当时游资的性质。
在这种意义上讨论荷兰的郁金香球的事件，就会发现对所谓泡沫问题的另外一种解释，游资可以促成经济的虚拟化，游资也可以促成产生经济泡沫或是市场泡沫。泡沫的产生，不是投机造成的，而是游资失控造成的。游资不可怕，泡沫也并不可怕，泡沫的爆裂才是可怕的。事实上，没有那一个国家不存在游资，中国的6万亿人民币储蓄不是游资吗？中国不会因为人民币没有完全开放就不会受到游资的冲击，中国不会受到国外游资的冲击，但照样会受到国内游资的冲击。过去之所以说投机造成了泡沫，是因为在亚洲金融风暴之后，国内无论是理论界还是实务界均在事实上已经承认游资的作用和冲击，但就是不肯承认资金对经济的冲击和作用是全球性的，应该放在全球市场而不是局限于某一独立市场甚至产品来加以讨论。
加速经济增长的办法之一，就是加速经济虚拟化的进程。因为经济虚拟化是空间意义上的扩大，远比现有经济体系的横向扩大更有前景。可以相信，经济虚拟化这一进程的最终结果将导致社会和经济的大跃进。
在国际市场上，美国的信息化程度的加深，对其经济增长的刺激作用已经有目共睹，在短短的几年间，美国信息产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已经不低于40%。不过，人们在形容这一现象时，却往往是使用了一个市场概念，而不是经济概念──财富效应，对此加以解释或认识。但财富效应并未触及问题的实质，财富效应可以有效地形容一个微观行业对经济的影响，但它描绘不出“信息化程度提高”——这一技术进步对一个经济体系形成的后果。
什么是问题的实质呢？美国经济不断走向虚拟化，是促使美国经济增长的一种合理解释。在总结美国近10年来强劲的经济增长时，不少人将之归功于全球资本相对过剩，而且过剩的资本又都涌向了美国，使得美国经济获得了充足的动力。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但美国在获取了来自全球的过剩资本之后做了些什么呢？他们引导资本投入了“最有前景的”信息科技领域，信息科技又给美国经济带来了什么呢？带来了电脑的广泛使用，带来了互联网络的普遍使用，带来了电子货币，带来了电子图书馆，带来了电子模拟技术，带来了电子商务，带来了……，所有带来的这一切，相对于传统产业而言，实际都具有尚不确定的发展前景，人们无法马上得出真正客观的有关最新业态的发展和经营规律，不过这似乎丝毫不影响人们对此的热情。于是，一个虚拟化的经济空间出现了。证明这一切的还有另外一种现象，这就是一大批未来学家们突然前所未见地活跃了起来，人们表现出对他们想象力空前的需要。
人们仿佛是突然发现，许许多多的行业都是崭新的，人们以往“三百六十行”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数量不少的、从未听说过的行业一下子出现了，其结果是，“很自然地”美国人就为来自全球的资本安排了一个前景美好的空间。在资本的驱动下，这些全新的、充满着不确定性前景的行业，立即成为了美国经济增长的基础，使得美国得以在原有规模庞大的实体经济基础上，迅速形成了一个领先于全球的虚拟经济体系！而且这样的一个虚拟经济体系正在为美国带来前所未有的好处，美国沉重的经济体系现在有可能实现6%左右的经济增长，而在过去，美国通常只有1%到3%的经济增长。美国政府历史上积累下来的庞大赤字，现在居然有可能有可能消失。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中国的身上，其前景也将会非常壮观，因为中国的GDP与美国相比差了8倍，中国的人口是美国的6倍，中国的东南沿海与西北地区在开发程度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因此这也使得中国拥有辽阔的市场腹地，这一切均表明，中国存在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和市场弹性，中国完全具备实现经济虚拟化的条件。如果需要估计一下前景的话，那么中国经济虚拟化的结果，将有可能使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重新回到两位数。如果情况相反，中国依然走的是传统产业的老路，那么仅仅是依靠中国现有的传统产业，即使规模再度扩充，市场进一步扩大，恐怕要达到两位数的增长也是极为吃力的一件事。
虚拟的经济世界有着自己不变的规律──波动与整合，这是经济虚拟化处于发展过程中的表现，但也正是过剩资本孜孜追求的机遇。
在经济虚拟化以及经济虚拟化之后的问题及影响方面，可以说我们现在的研究还仅仅是处于很初步的阶段。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就是经济虚拟化将使经济发展表现出某种程度上的不确定性。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虚拟的经济世界有着自己不变的规律──波动与整合。这种不确定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供应、需求和供需变化导致的价格波动。
经济的虚拟化之所以会导致出现不确定性，主要原因还是技术进步和创新的本身并不能充分而准确地向人们描绘出一幅市场远景，这不是技术创新的责任，这种市场远景的充分描绘，只能是在技术创新的充分应用过程中才能逐渐实现。换句话说，真正意义上的技术创新，人们在开始对其今后的具体应用只能了解一个大概，这种不确定性随后将表现成为经济虚拟化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的影响范围，大大被扩展，波及到了整个社会经济层面。
比如，美国市场网络股的波动，由于很多人不理解网络股的经济属性，导致仅仅是简单地认为，股票价格偏离了实际价值，因此这是泡沫！但如果承认经济虚拟化的进程，对其的理解就会进入更高的一个理论层次，就会明白网股的价值实际表现出来的仅仅是一种虚拟性，是经济虚拟化的具体表现而已。这是因为当经济体系（或是在较大程度上）进入虚拟化的进程之际，人们并不能完全搞清楚市场空间的变化和起伏，人们难以确定未来明确的市场需求，因此也根本不可能清楚地勾勒确定出网络股的所谓“实际价值”。不过，这种经济虚拟化产生的不确定性，倒是完全不影响游资的进出，事实上，游资本身具有的赌博属性，将导致其愈加疯狂的追逐这种不确定性。这就是全球资本蜂拥进入美国市场的原因。
如果离开微观市场，放眼于全球市场，可以发现目前一浪高过一浪席卷全球的兼并重组热潮，实际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受到经济虚拟化进程的驱动。这在某些与高技术和资本相关的行业表现得最为明显，如：电讯行业和金融界。这些行业之所以急不可待地打破旧有格局，力图建立起新的经营格局，是因为这些行业对未来的技术创新和资本的流动最为敏感。不要忘记的是，技术和资本，这正是经济虚拟化的两大要素。
在区域经济方面，也可以发现这样经济虚拟化直接关系到区域经济未来的前景。如果要对比台湾和香港这两个地区的经济发展前景，可以根据经济虚拟化理论判定，香港将会胜于台湾，因为虽然台湾也在从事高科技产业的发展，而且基础相当不错，但台湾的经济体系还是过于倾向实体化，香港的经济体系具有比台湾更大的经济弹性，它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比台湾更为方便的实现经济虚拟化。
接受以及是否认可经济虚拟化的趋势，与当今的现实紧密相关。因为经济虚拟化的大趋势，要求大幅改进现有的行政体制，要求经济政策的决策体系能够进行战略性的选择，要求经济政策要为经济发展有意识的保留一部分空间弹性，反之，如果坚持套用传统上对经济的管理作法，则对经济体系是有害的。
经济虚拟化在理论上可以在全球大部分国家中推进，但实际上它的发展会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由于经济虚拟化是时段性的产物，只有在一定的时间段内它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个性，此后，它将恢复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实体经济。与之比较，一个国家的经济政策却往往具有明显的连续性和继承性，因此二者发生矛盾具有必然性，关键是人们是否可以及时地认识到这种必然性，及时地调整经济政策的重点去适应经济的发展趋势。事实上，只有经济虚拟化所带来的、明确的发展空间的出现，一个国家的经济才能有机会享有经济增长方面的跃进。
需要注意的是，经济虚拟化的催生首先必须倚赖技术在较大范围内的创新和突破，其次就是社会经济体制对资本限制是否存在一定的弹性。
对于技术创新，在中国存在着一种现象，就是小范围内的技术创新实际是受到鼓励和有效支持的，比如中国在核物理方面的进步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这方面的技术创新得到了国家在资本和环境方面所给予的相当大的支持，取得了突破。不过，这种创新对社会而言，范围还是太小，其经济价值难以充分体现。实际上，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我国的技术专家经常抱怨的一件事就是，技术成果难以转化为生产力，也就是说，在技术成果的获取阶段，技术创新曾经得到过支持，而种种技术创新在社会范围内往往还是难以得到体现和发挥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技术创新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都只是潜在的，对于经济发展以至进入到经济虚拟化进程没有明显的帮助。很多人已经忘记的是，中国的半导体技术原本就是领先于世界的，单晶硅就是在中国首先搞成的，但“开花”虽然在中国，“结果”却是在国外，美国经济倒是因半导体工业的进步在全球首先进入了经济虚拟化的进程，并以此吸纳了大量的、来自全球的资本。
与半导体工业上的例子相类似的还有互联网产业，目前，国内在互联网的发展问题上，还存在争议，还在是在部分环节采取了限制性的作法。表面上看，这样的政策取向相信一定是有充分的客观理由，但这种充分的客观理由，是否仅仅是一种权宜性的选择，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驱使这样做的动力消失了，或是已经没有必要这样做了，但中国很可能也已经失去了发展的机遇。要知道，以美国为先导的西方发达国家正在竭力促使经济步向全面的虚拟化，他们正在力图掌握发展的先机。经济是社会的基础，失去了经济这个基础，中国社会、经济实力只会虚化，不会强盛。
在资本方面的限制也是一样的道理，甚至本来可以作为先导的国内理论界，现在在经济泡沫问题也还有不清认识，这种情况下，如何能有效利用国际游资。要知道，目前，全球每天游动的资金有1.5兆美元，而与经常性贸易有关的资金却只是其中的2%，任凭这种对国际游资的认识发展下去，等于是使中国与绝大部分的国际资本绝缘。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中国的政府官员如何努力地去扩大出口，去招商引资，实际也是无用的。因此，中国必须开放资本帐，必须尽早使中国的人民币可以完全自由兑换，这是经济虚拟化所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政策弹性。
在发展的问题上，我们必须把管理手法陈旧所造成的问题，与经济发展问题区分开来，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发展！
在全球经济竞争日益激烈的趋势下，美国以及很多国家表面上都是在强调市场自由化，其实他们真正注意的还是经济体系的虚拟化进程，保持市场自由的目的是为了保持市场的弹性，没有市场弹性，经济虚拟化的概念几乎完全是空话，因为毕竟谁也不能清楚地解释未来的经济体系是个什么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在别的国家利用经济虚拟化进程进行全球竞争的时候，讲老实话，我们以及我们的国家要生存下去没有其它的办法和选择。
此文发表于1998年财经杂志
时间：2000年4月15日日